第八回-《玉楼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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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别怕,去叫个一声,咱们就走了。”

    徐邦达见自己婚妻子始终垂着脸,以为她害怕面前这个如同下等人般粗鲁闯入男子,听到自己母亲召唤后,便凑到她耳畔,用她才能听得到声音,这样安慰了一句。

    徐若麟终于转过了身,毫无避讳、直直地望着自己面前少女初念。他看着她着了一身喜气红衣站那里,肩膀还略显单薄,身子或不及十八岁时盈润,却正纤秾楚楚,我见犹怜。他看着自己弟弟,她婚丈夫,此刻正用一种亲昵而自然姿态挨到了她耳边,轻声对她说了句不知道是什么话。然后,他又看到她终于抬起了那张熟悉脸,杏眼桃腮,朱唇微点。她朝着她婚丈夫微微点头,神情娇羞而柔顺——这是他第一次见到她露出这样神情。那个已经如雾如电过往世界中,他从没见过她对自己这样,一次也没有。而现,这个刚刚昨夜成为他弟妹少女,她丈夫鼓励下,终于迎着他目光,朝他缓缓而来,面上挂着生疏而羞涩浅笑。

    徐若麟看着眼前这一切,面无表情,袖下那只手,却早已紧握成拳,青筋毕露。

    他黎明时分皇城宽阔街道上飞马踏泥,后一脚跨进这座国公府大门,面对迎接他满院飘着还没摘下大红喜笼时,本还怀了一丝侥幸,期盼那个女子也能与他一样,历了往生,亦记着曾经过往。但是现,一眼看到她眼神,他便知道了,这真只是自己侥幸盼望,结果是卑微与无望而已——历了往生是他,记着前尘旧事和那个盟誓也是他。而她,不过只是一个宛如朝露般明净无瑕少女,此刻正盈盈立于他面前,用一种陌生而矜持目光打量着他。

    一种宛如葬身于冰冷漆黑海底孤寂与绝望慢慢生了他心头。仿佛有柄钝刀,一下一下地割着他胸口那处正搏动地方。那地方很小,不过他拳头大,痛感却慢慢蛛延开来,直到爬满了他四肢百骸末角落。

    他记得她一切。她笑,她哭,她小名,甚至她这副身体上每一处小小细节。她却完全不知道他是谁。

    如果这就是对失约惩罚,那么这种惩罚,比万箭穿心要让人痛到骨髓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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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初念到了徐若麟面前,停他几步之外,恭敬地行了个礼,轻启朱唇,道:“见过大伯哥。”态度落落,不失伯爵府闺秀风范,却又带了妇略微娇羞,叫人寻不到一丝值得指摘地方。

    徐若麟终于回过了神,,略微仓促而狼狈地道:“弟……妹不必客气……”

    初念朝他点了下头,便转身朝着自己丈夫稳稳走去,然后身后那双眼睛注视下,与徐邦达一道向尊长辞别,两人并肩而去。

    徐若麟一直望着这一对人背影,直到他们出了中堂,出了抱厦,与身后跟着一堆丫头婆子一道消失第一道拐角处那片浅金朝阳斜照中。这时,司国太被人扶着站了起来,道:“大郎回来便好。许久没见你面,恐怕果儿都不认得你了。既回来,此番便多住些日子,不必匆忙又走,弄得一家子人倒无端多出生疏。”

    徐若麟终于收回目光,看向自己祖母,道:“祖母教训是。此次回来,是要多留些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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