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0.北昌行之八十八-《美人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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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何子衿道,“不若暂放一放吧,俊哥儿自来不如阿冽稳重,待过两年,秋闱之后,他也十八了,再议亲事不迟。”

    沈氏叹,“也只得如此了。不然,我这到处打听,别人也不是傻瓜,这总是不成,还得以为咱家眼界多高呢。”

    何子衿宽慰她娘道,“好饭不怕晚,你看阿节,先时谁能料到他的姻缘在江妹妹这里。”

    沈氏一笑,“阿节与江姑娘的缘分,当真应了那句老话,千里姻缘一线牵了。”

    何子衿笑,“可不是么。眼瞅他们定亲的日子就要到了,我后儿个就过去,娘你备的礼给我,我一并带去。”

    沈氏道,“阿念现在有同知衙门的事,哪里都去不得,叫俊哥儿送你去吧,反正他在家也净是叫我生气。”

    何子衿笑道,“俊哥儿一准乐意。”

    “这倒是,外头跑跑颠颠儿的事儿,他都乐意的紧。”

    果然,与俊哥儿一说,俊哥儿很爽快的就应下了,还把自己新做的几身袍子找出来,准备参加姚节定亲礼时穿。俊哥儿相貌较长兄更俊秀一些,实不愧俊哥儿之名。

    他很高兴与姐姐出门,还同姐姐念叨了回自己的亲事,俊哥儿托他姐道,“姐你跟娘说一声,别总给我说那丑的,我虽不要什么天仙美女,也不能娶个丑媳妇啊。不然,以后孩子生出来也不好看。”他竟然还懂一点遗传学。

    何子衿哭笑不得,道,“这是哪里的话,咱娘给你说的,哪个不是清秀女儿家。”

    “我要的起码是俊秀的才成。”

    何子衿道,“再俊秀的人,也有老的那一日。”

    “没事啊,她老,我也会老,一道变老又无妨。”俊哥儿道。

    看,听俊哥儿这话,这小子虽喜欢漂亮,却不是那等花心之人。何子衿笑,“成,到时我跟咱娘说,一定给你寻一位再漂亮不过的好姑娘。”

    俊哥儿眉开眼笑,深觉还是姐姐懂他。

    其实婚姻场上,多是高不成低不就的,如俊哥儿,想娶好看的,但家里会考虑,你这娶媳妇不只是你一个人的问题啊,还涉及到以后儿女的教育,家族的兴衰。再者,不说娶媳妇,就是各家挑女婿,哪家不愿意给自家女孩儿说一位才德兼备,门风清正的好女婿呢。

    待到了北靖关,何子衿就没空想弟弟亲事的事了,何子衿依旧是在何涵家安置的,姚节倒是想何子衿住他府上,何子衿笑道,“没听说过媒人住男方家里的。”不过,她虽是媒人,但姚家行六礼之事,还是请了北靖关有名的官媒跟着一道办的。

    何子衿见过何涵家人,又去过姚节那里,往将军府递了帖子,待将军府回了话,何子衿过去给江夫人请安,还顺道见了江赢一面,江赢因是要定亲的人了,身上自是有一股喜气,只是,眉宇间又带了几抹忧色。何子衿宽慰她道,“这都要定亲了,妹妹还有什么放不下的。不妨与我说一说,别积了事在心里才好。”

    江赢也没什么放不下的,姚节待她的心意,这几年看的清楚。要说真正放不下的,除非是那莫须有的命格一说,江赢道,“我不担心自己,就是担心他。”

    何子衿笑道,“这你只管放心,我早就给你们算过了,你们八字再合适不过,必是妻贤夫显贵的命数。我看过你的八字,也算过,命里并无凶相,只是少是坎坷,族亲无靠。倒是阿节的八字,有兵煞之兆,他的八字,寻常人压不住。倘你们八字不相合,我哪里会给你们做媒。”

    江赢并不通八字卜算之事,听何子衿这神叨叨的一说,不由道,“不瞒姐姐,我先时两次姻缘,也都合过八字。”这要是八字真的相合,前两次怎么人都没了呢。

    何子衿道,“这么说吧,平常百姓家往往也有这样的事,尚未成亲,一方突然过逝,先不说这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还有那样的夫妻,贫贱时一路扶持过来,好容易家里生活刚有起色,女人突然生病过逝。这就是俗语说的,无福啊。不说寻常百姓,富贵人家难道就没有了?我听说,就是太\\祖皇帝,真正的元配只是一个村姑,那村姑在太\\祖皇帝未就过逝了。你说,这是不是无福?世间这样的事多了,太宗皇帝三位皇后都是先他而去,怎么没人说太宗皇帝克妻呢?克这个字,本身就不合儒家真义。命有贵贱,这是真的。可这贵贱,对应的便是福祸。而且,并非常人所认识的,命贵之人有福无祸,这是大错!凡命主贵者,有大富贵,必有大艰辛。富贵与艰辛,从来相伴相生。哪里有那等自出生就一帆风顺的人生呢,没有。再有一样,硬,不代表克,硬的反面,是薄。你想一想,古今大富贵之人,哪个不是命硬的?不说别个,北靖关时有战事,多少人做了无名鬼,可也有人自籍籍无名到封侯拜相。”

    何子衿与江赢说了许久话,中午还与江赢一道用的午饭,下午方告辞而去。

    定亲的日子转眼便到,姚家二叔二婶除了自家里带来的古玩珍宝,还带了两千银子,就是用来采买定亲之物,姚节还添了一些自己的私房。姚二婶清点聘礼后,都私下与丈夫道,“阿节不过在北靖关这三四年,私房当真不少。说来,纪将军对咱们阿节可真够照顾的。”

    “你晓得什么。”姚二叔不爱听这话,道,“当兵的出生入死,这岂是人照顾来的。他们打仗,历来有规矩的。别以为北靖关是穷地方,北靖关外那些流匪,身家富的紧。”

    姚二婶很有些羡慕姚节如今的官职,正六品实缺,虽当差的地方远了些,可看姚节这私房就晓得,这差使,可是肥差。姚二婶与丈夫商量道,“要不,咱们把大郎送来,叫大郎跟着阿节一道历练一二。”

    姚二叔沉默半晌,道,“你是看阿节官儿升得快,眼红羡慕,可这都是实打实的战功,刀林箭雨里拼杀出来的。大郎过来,自然也能从军,可倘有个万一呢,战场上,刀枪无眼。你舍得?”

    “那阿节怎么这么能打仗,阿节也不会武吧。”

    “谁说不会的,阿节打小就能打架,在官学时骑射成绩都是极好的。你忘了你还说过呢。”姚二叔道。

    姚二婶立刻想起来了,当初姚节在官学一直倒数,很是比不上自家儿子,有一年,突然考了个中等,姚二婶就觉着稀奇,后来一打听才晓得,姚节骑射位居官学第一,然后,跟文化课一平均,得了个中等。姚二婶彼时就玩笑说,“说不得家里得出一武将呢。”

    不料,多年后,这话竟一语成谶。

    姚家定亲,姚节在北靖关的朋友自然不少,只是家人太少,正经算起来,姚家人就姚二叔姚二婶,再加上新郎官儿姚节。亏得有何家人过来,也可以充一充姚节的亲戚。当然,用姚节的话说,不算充,他与阿冽本就是儿女亲家。好吧,阿冽的儿子是生出来了,只是,姚节这只是定亲,闺女更是还没影儿呢。

    但,交换过信物,自然就是儿女亲家了。

    姚节定亲颇是热闹,非但姚节算是北靖送近年来颇有名声的青年将领,江赢更是纪大将军义女,而且,这义女并不只是个名头上的义女。江赢同母异父的弟弟纪珍,这是纪大将军的嫡长子,还有纪大将军的嫡次子纪珠,都是江夫人所出。纪大将军不染二色,故而,有江夫人这样的生母,江赢纵是义女,份量也着实不轻啊。

    故而,这场定亲宴的热闹,可想而知。

    当然,姚节的胆量,亦是令人佩服。

    当天送聘礼的时候,原本昨天还风和日历呢,结果,一大早就乌云压顶,风雨欲来。就这天气,倘不是姚千总与江姑娘定亲,换别个男强女弱的定亲双方,估计凭这天气男方就能退亲。

    姚二婶一见这天气脸就绿了,拉着姚二叔直念叨,“这可怎么办哪?”

    “什么怎么办?”

    “还去下聘吗?”姚二婶指一指密布乌云的天空。

    姚二叔轻声道,“闭嘴,这话不要再说,我去问问阿节。”要敢不去下聘,侄子这前程就完了,纪大将军就饶不了侄子。可倘去下聘,姚二叔委实担心侄子的生命安全,会不会给江氏女克没了啊!

    姚节吃过早饭,正在试衣裳,阿冽在一畔提意见,姚二叔就过来了,姚节满面喜色还问呢,“二叔看我这身如何?三姐姐让她们绣坊的全福绣娘给我做的。”这做喜服素来有讲究,如女方的喜服,多是女方自己做,倘是让绣坊做,也要求父母双全儿女双全的绣娘来给做。当然,这也就是说说,具体谁给做,那不是凭绣坊说嘛。不过,姚节这身定亲礼服是三姑娘绣庄给做的,自然尽心。

    姚二叔哪里有看侄子的心哪,尽担心侄子的人身安全了,拉了侄子到一畔,低声道,“阿节,天气不大好。”

    姚节看看外头,“是天还没亮吧。”

    “哪里啊,阴天。”姚二叔道。

    “哦,阴就阴吧。”姚节理一理绣着连云百福的衣袖,浑没当回事,“别下雨就行。”

    “看样子,就要下了。”姚二叔急道。

    阿冽已是推开窗户,看外头黑乎乎的天,道,“我也以为天没亮呢。”

    姚二叔一个劲儿的给侄子使眼色,姚节一瞧就晓得他二叔是如何想的,姚节道,“无妨,多点几根蜡就亮了。”

    姚节想了想,道,“那个,把子衿姐姐请来,子衿姐姐不是个大仙儿么。”

    阿冽纠正,“不是大仙儿,是小仙儿。”

    姚节坏笑,“以前小时候是小仙儿,现在就是大仙儿了。”

    何子衿不必人请直接就掐着点儿的同三姑娘以及何涵一家子过来了,姚节拉着何子衿到僻静处,悄声道,“这天气不大好,姐姐给我想个法子。”

    何子衿给姚节这要求惊着了,道,“我又不是神仙,我能叫天变晴?”

    “姐姐就替我安安人心。”姚节道,“怕那些无知妇儒多心。”

    何子衿就明白了姚节的意思,这也是为江赢着想,何子衿道,“我可是多年没干过了。”

    “姐姐,你可是我亲姐姐,我现在也找不着别人了。要真请个和尚道士来,面儿上就得叫人说嘴。”姚节死活央求,“我跟江妹妹这缘分,就是从姐姐家里起来的,姐姐还是我们的大媒人。这我终身大事,姐姐,你可不能袖手旁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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