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页 天已经开始转冷,每年的这个时候,这个城市的上空,就久久地笼罩着阴霾,天总是阴晦难明,隔几天就下一场雨,把大地上的热气都驱散了。 一夜秋风一场雨,城市的大街小巷,落满了厚厚的一层法国梧桐和蔷薇的落叶,在雨地里湿哒哒的。 人骑着车在路上疾走,都会有些打滑。 这样的日子,是那些居无定所,或前途未测的人最艰辛的日子,口袋里的钱越来越少,背上的行囊越来越重,而年关,眼看着也越来越近了。 直觉得目光所及,没有一个地方是光亮的,人栖身在随便的哪个屋檐,也没有一个地方是温暖的,加上鞋子里又进了水,走路咕叽咕叽,脚趾也冻僵了。 疲惫的眼睛看谁都是幸福的,只有自己,就像是被这个凄清的雨夜浸透了,从里到外都是冰凉的。 怎么捞也捞不出来。 谁会来打捞你啊,这一个城市无情地从你的身上碾压过去,没有人关心你是谁,从哪里来,接下来会去哪里,你看着远处灯火辉煌处那高声谈笑,把酒言欢的人,你看着从你的身边疾驰而过,贱了你一身泥水的,那车里冷漠的人。 你和他们是在两个世界,不是,你和这整个的世界就在两个不同的空间,世界还是一体的,但只有你一个人被排除在外,孤立无援,形影相吊。 你哪里还有什么世界。 连自己对你来说,都不堪重负,难以想象,想起自己都觉得沉重,面对着一扇路过的镜子,看着镜子里的人,你很想对自己说一声你好,但你的嘴唇蠕动着,直到镜子里的身影都模糊了,那两个字也始终没有办法吐出来。 好什么好啊。 年初的时候离开家乡,那时的你还是活泼的,对将去的城市,对未来充满希望,你觉得你挥一挥手,告别这片熟悉的山川,再回来的时候,你的脸色将更红润,腰包更鼓,意气更风发,不是外面的世界更精彩吗? 但外面的世界也确实更无奈,你很快就被这个城市打回了原形,你的腰包没有更鼓,脸色也没有更红润,还有两个月就要过年了,你甚至羞于提起回家这两个字。 你最后可能还是会回家,大多数人都会回家,你要计算来回的车费,计算那可怜的一点钱,给父母买什么才会让他们更高兴,让他们觉得你在外面过得很好,很体面,但怎么算,你的钱都是不够的。 老万深深地吸了一口烟,吸得太猛,烟火迅速地进袭,把他的手指都烫到了,他赶紧呸地一声吐出去,烟头在细雨中划出了一道红光,落在了面前的雨地里。 老万坐在刚刚装修完的,浙江锦绣大地房地产有限公司大门口的台阶上,看着外面湿漉漉的马路和来来往往的人,看着眼前的这个城市。 有好几年,每到这个季节,就是老万最艰难的日子,他一直在苦苦地挣扎着。 现在,他终于可以很体面地回家了,但他的父母,在前年就相继去世,没有了父母的家,就像是被剪断了线的风筝,越飞越高,越来越缥缈,在视线里越来越模糊,最终消散了,家的样子,家的影子和家的意义,都没有了。 那是他兄弟姐妹的家,但再也不是他老万的家,老万现在没有家,他觉得三堡厂里,才更像是他的家,和这里的人相处,比兄弟姐妹之间更少龉龃,更少家长里短的是非口角。 老万看着眼前的城市,想着去世的父母,他觉得有一种深深的悲哀。 对这个城市来说,他只是一个普通人,但普通人也有普通人的悲欢离合和存在,虽然他们的存在,常常是那么的不起眼,那么的容易消逝,不起眼到有一天你遭遇不幸,那报纸上也只会说,轿车司机转弯时未注意周围路况,发生车祸,不幸造成一骑车路人死亡。 看报纸的或许有几十上百万,读过这条新闻的,或许有几十上百万双眼睛,但没有人会留意,会想去了解这“骑车路人”是谁,大多数人只会关心,这开小汽车的最后怎么样,驾照被吊销了吗?要赔多少钱? 很多骑车的路人从老万面前经过,他们几乎一致地扭头朝这边看看,但没有一个人注意到坐在大门口台阶上的老万,而是看着那玻璃里明亮的光线下,几个俊男靓女,在一间杭城人见所未见的,相当时尚的,由黑白两色组成的办公区域里活动。 第(1/3)页